童年我在一个乡下的小村子。那里峰峦叠嶂千岩竞秀,溪水叮咚万壑争流,我的家就坐落在莲花山东南的半山腰,房子后面的山峰虽然不高,也就十来层楼那么高,但看起来像一个等腰三角形。房屋的左边有两亩薄田。房屋的前面有一条大河。大河的对面,还是高山,这也算是开门见山吧。对面的山很高大,是800里伏牛山的一个牛角所在之处。我小时候喜欢在房后山坡玩。雨后的话可以采蘑菇,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帮妈妈捡一些干柴回来生火做饭,用脆干的小树枝做出来的鸡蛋煎饼格外好吃。而自己烦恼的时候就会坐在山顶的石头上,眺望房前远处的大山,会想山的那边究竟有什么样的东西?
后来才知道山的那一边其实还是山。
小时候憧憬山外的生活,我始终忘不了第一次离开家乡,跟着哥哥到外地打工,我们做的是最早的一趟开往洛阳的始发车,凌晨四点多就开始起床,妈妈已经给我和哥哥做好了早餐,洗把脸,吃完饭我们就从半山腰走下来到马路旁边, 初春的天气很冷,毛毛细雨由暗青色的天空洒落,爸爸从农场的麦秸垛里面,薅了一堆麦杆儿生火给我们取暖,很快车的鸣笛声,老远就传了过来,好像在打招呼,让离乡的人准备好行李就要出发了。我扭头看着半山腰的家,那个三角形的后山,在那一刻刻在了我脑袋当中,在我印象中,她像一位姐姐给了我无尽的温暖和幸福,上车时候我不忍离开,扭头深深的看一眼,想要用大脑的胶卷拍下那一刻的影像。而这一瞬间就成了我一生记忆里面珍藏的卷轴之一,无法忘怀。那年我16岁。
18年光影弹指一挥间,中间经历了许多的故事,我还记得小时候,一个看相的爷爷对我爸说,你们家这个老二呀,将来会出名,应该是方圆百里之内,后来我从大山里走出来了。这些年也得了些许薄名,只是没有想到的,是因为有了飞机,高铁和互联网,我的朋友都来自五湖四海,遍布天涯海角。很多朋友问我为什么不搬到城市里面,这样的话往来方便,不想当房奴是一个客观原因,主管讲,我还是舍不得家乡的这些山山水水,内心真正想过的是那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生活。
我不太喜欢热闹, 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喜欢宅,老婆有时候也会笑话我啊,在家里就像小姐躲在绣楼里面一样,始终不肯抛头露面,玩伴有时候也会打趣,什么时候出阁楼?连小姨子也是管我老婆姐姐叫大哥,对我叫姐姐。
喜欢宅的唯一好处是什么呢?由这次疫情,封闭的环境让很多人像疯了一样憋不住了,而我觉得跟我平时生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,趁着这个时间刚好看看书,睡睡觉,打打自己想打的游戏。还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生活。只是没想到,钉钉上的提示声变成了生活中的DJ,我也随着钉钉的安排,开始了陪孩子背语文课本,朗读鸟语,学习验算数字课题,一边摇头晃脑,一边动次,打次,动次,打次的摇摆生活。
我这个命还真是天同化权,安逸不得。
就在昨天晚上我失眠了。
我一直在想我们的教育,究竟是不是一个悲剧?我们辛辛苦苦的赚钱,我们为那些房子,车子,孩子忙来忙去。担心这个病毒,那个病毒,还有一堆,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人际关系,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生活当中的琐碎事情,一睁眼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,扪心自问开心吗?
答案显而易见。
我想到了《小窗幽记》里面的一句话。人之一生如秋叶笼鸟,原文如下。
枝头秋叶,将落犹然恋树;
檐前野鸟,除死方得离笼。
在座的没有一个人理我,你我皆是如此。都是枝头的树叶,也都是眼前的野鸟。那么我们的笼子又是什么?有些笼子是无情的束缚,而这些笼子有可能是我们眷恋不舍的存在。
我们可能因为房贷车贷而疲于奔命
我们可能因为亲情爱情羁绊而左右为难
我们可能因为孩子学习而焦虑万分
我们可能因为身体的疾病与残缺而郁郁寡欢
我们可能因为复杂的人际交际而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。
当然我们也有可能对自己的财富丰盈而沾沾自喜
我们可能因为自己的地位高高在上而趾高气扬
我们可能因为自己的技艺超群而得意洋洋
我们可能因为自己的颜值无双魅力四射而猎艳情场
但这些都是一个又一个的笼子,让我们沉浸其中不可自拔。
畏惧困难使我们难受,担心失去已有的美好又使我们焦虑不安。
年前我去了一趟广西, 广西人爱吃狗肉,我见到了那些被圈养的肉狗,其中有一只挣脱锁链跑了出来,还对我们汪汪的大叫,狂吠不已,我心里在念叨,狗啊,你赶紧跑吧,这是你一次可以多活几年的机会,远离这个被命运主宰的屠宰环境里,做一条可以为自己而活的狗狗。
但是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,所以我拼命的叫他,他也没有舍得离开。我当时生出大悲心,给同行的兄长说,多可怜呀,这是他可能今生唯一的一次机会。
兄长反过来对我说,唉,别伤心了。我们人跟它一样可怜。你觉得你是自由的,难道这天地不是人一座牢笼吗?我们都是被圈养的,你不觉得是这样吗?
我沉默不语。
在紫微斗数当中,廉贞星代表囚笼,廉贞星恰巧是紫微星的官禄星,所以作为一个强者而言,我觉得就是要让自己的笼子尽量的变少,尽量的变大。
少到只有一个的时候方便聚焦。
大到可以充塞宇宙的时候,如天地间的一柳絮自在逍遥。
当然如果你执着于想用自己的笼子禁锢别人的话,那么你这种执着本身又是一个笼子。当然你已经是世俗里的一个强者。
离开老家的时候,老家就是一个笼子,不离开我无法成长。但成长之后,我又怀念家的味道。人生就是这么枯燥且乏味。
我想用毛主席的一首诗作为这篇文章的结尾。
天井四四方,
周围是高墙。
清清见卵石,
小鱼囿中央。
只喝井里水,
永远养不长。